正义在我
这几天看完了一部台剧,非常不错的台湾网剧。名曰《八尺门的辩护人》。
这部剧不算是最新的,而是2023年播出的。也算不上很火爆的剧,不然我应该在2023年就看了。一共八集,每集五十分钟左右。
故事并不复杂:全片围绕一桩证据确凿的凶杀案展开,凶手、证据、事实都比较清楚,影片中叫“海滨命案”。凶手是一名从事渔业工作的印度尼西亚劳工,处于社会底层,在台湾被称之为“外劳”,杀害了作为台湾少数族民群体--某原住民的一家三口。而为之辩护的律师--公设辩护人佟宝驹,恰好也是原住民,恰好出生在被杀害的原住民所在区域。所有人都不理解他。
看起来是一桩毫无悬念的案件,有什么看头和辩头呢?
看头在于这桩案件牵涉到了死刑的存废问题、凶案背后隐藏的渔业黑幕、麻木的司法和官员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政治交易以及人性的善变与光辉。
展开剩余72%尺度很大。
这部剧不仅有深度和广度,也有温度和力度。于细微之处见温情,于多元之中见复杂,于尴尬之境见真实的人性。
再说说辩头。
刚开始辩护人的策略是为被告人申请精神鉴定。这也是世界通例--精神病人不得被判处死刑,因为精神病人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。
但无人理会。
辩护人找到了重要证人--凶犯的同事,他了解很多内情,包括凶犯所在的渔业公司很多非法勾当,以及凶犯的杀人动机,等等。
但证人没有出庭,被消失了。
检察官一心以追诉犯罪、维护法律为名对相关情况视而不见;司法审判和法官已经麻木、相当羸弱而不愿意冒风险,背后的裙带关系更是将司法公正变成了顺水人情;负责执行死刑的法务部长则念念不忘自己的政治理念和目标;凶犯所在的渔业公司大财团为了掩盖背后的黑幕不惜动用一切手段,包括收买、行凶、官商勾结等;“总统”则发表了支持渔业公司的讲话,以及驳回特赦要求;而汹涌的舆论则如火山爆发一样恐怖。
结论就是,除了被告人自己和他的辩护人真的希望全面查清本案、说明真相以外,在其他人眼里,本案和被告人都只是一个工具--撬动的工具或者需要赶紧扔掉的工具。
持之以恒的辩护人在被告人最后将要被执行死刑的环节发现了“免死证据”--被告人在作案时不满十八周岁。
但该证据又被法务部长故意隐匿了--为了自己的政治理念--废除死刑。
她的逻辑是,在舆论汹涌的当下,当一个明晃晃的错案被展现在公众面前时,就会有更多人支持废除死刑--避免错杀。
不杀就不能阻止继续杀。
多么残忍又古老的政治逻辑。
法务部长说:给民众想要的,他们就会忘记自己应得的。
多么诡诈又可怕的政治谋略。
影片最后,被告人依然被错杀,死刑依然没有被废除,司法依然麻木,大财团依然如故,统治阶级依然高高在上,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。
唯一改变的是,佟宝驹由公设辩护人(类似于大陆的法律援助律师,由国家出资设立,在刑事案件中为请不起律师的被告人提供法律援助服务)变成了社会律师。一些不理解他所作所为的人理解并支持了他的所作所为。
既然如此,那这一切意义何在?
影片看完,除了思考与沉重,还有些许荒谬感,以及荒谬所带来的无力感。
的确,现实很多时候就是荒谬的,无力的。
但正如帕斯卡尔所言: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,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,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。
借用剧中辩护人的说法就是:反抗,不是拒绝合作,而是拒绝同化。
生活在现实中的人,纵然常常面对荒谬,纵然有时无力,不过,正因为我们是“一根能思想的苇草”,我们依然可以选择不成为荒谬,或者,至少与荒谬保持点距离。
即便整个世界失去了正义,只要正义在我,便未失未亡。
发布于:北京市